芷妍·自语

大学生涯里的第一颗牙齿， 在花了九个小时， 一刀一刀的努力下， 终于成型。 虽然和真正的成品有所差别： 牙根太短， 牙型不像， 牙周不够圆弧， 牙齿表面略显粗糙。 无论如何， 也是我用了三堂课的时间， 慢慢琢磨， 细细观察的结果。 但看了看身旁朋友们近乎完美的作品， 心里只能很阿Q地安慰自己说： “没关系， 就只是天分的问题。” 回想过去十九年的日子， 我似乎找不到有什么事是我所在行的。 死脑筋， 简单的化学理论也要一段时间来了解； 笨拙的手指， 学了三个月的吉他还是弹不出一首像样的歌曲； 幼稚的画作， 笔下的女孩仍是由一堆直线条所组成； 不协调的肢体动作， 在啦啦队的练习总是跟不上节拍... 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的'用'又是什么呢? 应该是什么都不做， 懒洋洋地过日子。 周末多数的时间呆在家里， 看看书， 听听音乐， 聊聊天， 偶尔出去逛一逛， 看场电影， 喝杯茶。 嗯， 写意人生。

原来， 我一直以来都过得很累。 习惯性和别人竞争， 把目标设得太高， 拘泥于完美， 钻牛角尖， 目光短窄， 爱面子， 好胜...... 事情结果不如预想时会发脾气， 时时刻刻绷紧神经， 无形中给自己施了过多压力， 抗压指数又低， 每天毫无目的地活着， 只差没把‘放弃’付诸行动。 慢慢地， 笑容少了， 顾虑多了， 本性收起了， 人， 变得郁闷了。 情绪的重担， 终于在昨夜迸发出来。 说了， 哭了， 想了， 通了。 让自己过得快乐， 以自己的能力而活， 才不枉人生的短短数十载。 向上爬的同时， 要往下看； 追求成功的同时， 别勉强自己； 良性竞争固然是好， 人比人， 终究是气死人。 放低标准， 从另一个层面想事情， 记着别人的好， 接受命运的际遇， 感恩每分每秒活着的时刻。 快乐， 其实不难。

当年嫁他，我只取了那分敦厚，爱上他磐石般的坚实和稳妥。他说我是蓝色的矢车菊，优雅，细致，美而静。 三月风软，他为我种满阳台的矢车菊，从早到晚，香了又香。我慵懒地倚在他背上看电视，一伸手，就能掬满捧的花香；一侧头，就能挨着他可亲的肩膀。我以为，我们会在这样的花香里静静到老...... 不曾想，时光流转，矢车菊还是矢车菊，磐石竟然成了钻石。房子越换越大，车子越换越高档，而他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珍贵。 阳台上，矢车菊依然静静地香，但沙发上，却没了那温暖敦实的背。只有日影，斜斜照在我心口，如一方落寞的旧丝帕，掩起无数说不得的心事。 我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找到对方，我们还有更长的岁月要相守。即使老得剩下最后一颗牙齿，我还是会为你嫣然一笑。 午夜里，那些暧昧的短讯，不经意地落入我眼帘，像夏日的飞虫，钻进不设防的眼睛，痛痒难当，却又揉不出来。无限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一次，他深夜酒醉，楼梯响处，挽扶着他的女子气质如兰。那女子满目爱怜，眼中再盛不下旁人。她如一个贤淑的小妻子，为他抹脸拭手，斟水递茶。转侧之间，如金风拂玉露，柔情缱绻，蜜意丛生。 直到那女子斜坐床沿，扶头拥颈，喂他醒酒丹时，我还是插不上手去，默默立在一旁，像个最尴尬的观众。 此时，我多希望自己是玫瑰；是蔷薇，哪怕故乡紫杆褐枝的枣树也好，可以生出密密麻麻尖利的刺，不动声色地伤对方肆无忌惮的手，令她收起迷迭香一般的笑。 但我是矢车菊，蓝色的矢车菊，只能优雅着，隐忍着。心生疼，似要裂开，我按捺住所有出不去的心情，走进阳台。在玻璃窗上，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枝垂叶萎，满目萧然。 终于忍不住，将心事吞吞吐吐告诉了好友。她是个律师，上个月才离婚，除了那个负心人之外，孩子，房子，车子，银子，全数握在手中。现在，她和孩子生活得很自在。 我羡慕这样有心计的女人，变数突至，不惊不怒，杀伐决断，何等利落！哪里像我，日日彷徨，夜夜惆怅，万千心绪没有安放处。 她既叹道：" 爱情散去还复来，千金难觅是世情。我们都是食烟火的弱女子，你要先下手为强！" 我苦笑道：" 我哪有你那个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头脑简单，又懒，从不理财，更不插手他的公司。事到临头，也只凭他的良心罢了。" 她惊呼一声，劝我万万不可犯傻。她细细教我如何控制局势，每一步骤都谨慎周密。风一阵凉似一阵，白纱窗帘扑着我的脸，她的话明明落在耳里，心却恍...

终于， 我被录取了... 上个星期收到学院的通知， 我离梦想， 更近了一步。 这颗从小就在心里的种子， 在这些年的努力灌溉下， 即将长成参天大树。 圆梦的感觉， 真好。 没有与生俱来的聪明脑袋， 就靠着一股蛮力， 和不服输的性格， 还能每次大考都过关， 老实说， 老天爷应该都有在暗中保佑我吧！ 初中一那年， 毅然决定去矫正牙齿， 失去四颗牙， 还得忍受每个月牙齿被箍紧的痛楚， 只是没想到， 那一年多的日子， 就这么让‘成为牙医’这个念头， 在我心里深深扎根。 也忘了是怎么让父母知道这个愿望， 就凭着还不赖的SPM成绩， 和家人们的认可， 懵懵懂懂， 在Aimst拿了Foundation In Science， 然后很幸运地， 成绩符合牙医系的标准， 现在就等着下个月9号的开学。 放假的四个月里， 打了两份工， 学了一点电脑知识， 尝到了当侍应生的苦与乐， 发了几顿脾气， 交了几个新朋友， 到了吉隆坡一趟， 独自看了数场电影， 哭了几次， 想了很多， 成长了不少。 看来， 大学的生活， 我应该会过得蛮不错的吧！ 希望未来会有人这么告诉我。 苏芷妍， 加油！

曾经， 我希望我是一个潇洒不拘的女生。 可有时， 就连我都不认识我自己， 那个被世俗的框框给困住了的自己。 拜金， 肤浅， 自傲， 一颗想要炫耀的心。 扪心自问， 我究竟有什么资格？ 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迷茫过， 困惑过， 比较过， 但， 这些“我比不上人家”的想法并没有改善我的人生， 反而使其越来越糟。 直到一天， 我告诉我自己， 为什么不转换立场， 想想我目前拥有的呢？ 我有最棒的家庭。 家人的努力和牺牲， 再什么辛苦， 他们还是供了我上私人大学， 让我有机会圆梦。 即使没有显赫的背景， 没有满柜子的名牌衣物， 没有保时捷代步， 我始终存着一颗感恩的心， 谢谢爸爸的照顾， 谢谢妈妈的教育， 谢谢妹妹们的体贴， 谢谢一直保持联络的朋友。 没有经历过挫折， 人就不会成长。 我想， 我成长了许多。 我还是希望我是一个潇洒不拘的女生， 潇洒的同时， 能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任； 不拘的同时， 把爱传播出去， 惠及更多的人。 没有皇冠和晚装， 没有王子和白马， 我是一个靠自己双手努力的公主。 在通往梦想的路上， 我迈起脚， 一步一步， 踏实地往终点跑去。

空... 偶尔， 有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 特别是在静谧的夜晚， 独自坐在沙发， 对着墙上的钟怔怔发呆， 被一股淡淡的怅然缠绕。 原来， 这就是寂寞。 每个人面对寂寞的态度都不同。 有些人周旋于酒吧， 企图以酒精来麻痹孤独的心， 酒醒以后， 头痛欲裂之际才惊觉， 咦， 我怎么睡到了街上？ 有的人疯狂购物， 利用物质来填满灵魂的空虚， 双手提着一袋袋的名牌战利品， 回到家， 看到满桌的信用卡月结单， 砰， 晕倒在地。 也有人靠一夜情来证明自己并不孤单， 婚前性伴侣的人数沦为所谓的潮流指标， 每个早晨枕边都是不同的脸孔， 原本还挺为此感到骄傲的， 在看到爱滋病化验的阳性报告后， 轰， 风云变色， 谁来救救我？ 而我， 则是第四种人。 一本书， 一杯茶， 一片蔚蓝的天， 一个属于自己的下午。 有时， 甚至只要一支雪糕， 一则笑话， 一首情歌， 都能帮我把头顶的乌云驱散。 同样的沙发， 同样在墙上的钟， 同样的我， 不同的心情。 寂寞， 也可以是段很享受的时光。

慵懒的星期天， 闷热的天气把思绪榨干， 把书搁在一旁， 脑子里就净想着昨晚看的那场电影。 来自Iowa州的乡下女孩， 怀着歌星梦， 只身来到有天使城之称的Los Angeles谋生。 带着区区几百美元和妈妈的遗照， 住进了间破烂的酒店， 她满怀希望， 一家一家的面试， 一次一次地被拒绝， 然后偶然地， 走进了一间歌舞厅。 台上的女生们穿着性感的舞衣， 抬腿， 翘臀， 抚胸， 一动一跳都让她惊艳不已，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对舞台的着迷， 让她在英俊酒保的帮助下成为舞厅的一员， 虽然只是招待客人， 只要能待在这个梦幻之地， 她心甘情愿。 她偷偷地练习舞步， 公然建议舞厅的负责人做些改变， 最后壮着胆子上台试跳， 直到被录取为止。 纯粹只是舞蹈， 她和其他人一样， 都需要对着嘴， 无声唱出一首又一首的经典老歌。 直到一次的演出中， 音响的插头被人恶意拔出， 全场静止， 就在帘幔慢慢垂下时， 她放声高歌。 台上台下， 台前幕后， 都被她高昂浑厚的嗓音慑住。 唱完， 满室如雷的掌声； 唱完， 她的人生起了转变。 从配角到主角， 从默默无闻到场场爆满； 在炫亮的灯光下， 在天籁的歌声下， 在性感的舞姿下； 脚踩水晶点缀的高跟鞋， 脸化精致妆容， 头戴多变假发， 她还是当初那个女孩， 只为梦而生。 即使有人想出高价把她签下， 甚至拿歌舞厅的财务状况来做威胁， 她不为所动， 想方设法， 和待她像妈妈一样的负责人联手， 把每个问题都解决了。 片末， 她和酒保排除万难终于在一起， 唱着他为她写的歌， 在她最爱的舞台， 继续她的精彩...... 华丽的布景， 美梦的成真， 心爱的伴侣， 热衷的事业， 这部电影成功把每个女孩的梦带出来， 在剧终时， 脑袋已融成一团浆糊。 看来今晚， 我也会化作Ali， 在我自己的Burlesque lounge里， 绽放。

泛黄的灯光， 伴随徐徐吹来的风， 朗朗的笑声， 和着说不完的话题， 一桌小食， 一群女生， 一个美丽的夜晚。 似乎回到了从前， 纯真， 无虑， 快乐再度回到我的生命。 毕业后的日子， 我过得很好， 生活简单踏实。 但随着年龄的改变， 思想益发成熟， 偶尔， 眉间会浮现淡淡的蓝色。 我竟然也有忧郁的时候。 是否每个人都要经历同样的一段路？ 不经意的封闭自己， 刹那的放空， 把双手环绕在身旁， 试图驱散心中那股莫名的孤单。 在外， 我对每个人都很客气， 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 绝不越线。 八个月了， 每天带着礼貌的面具待人， 这种日子真的挺累人的。 所以家永远是我心灵的避风港， 只有和家人们相处， 我才会发自内心地微笑，狂笑。 然而， 今夜的聚会， 让我感受到久违的， 纯粹和朋友在一起的快乐。 在无数次快门和闪光灯的交聚中， 在数不清的交谈间， 笑容一直挂在我的脸上， 也将永远定格在相片里。 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 穿着白衣蓝裙， 在课室里嬉闹， 一班活泼的女生。 不知下次， 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呢？ 我衷心期待着。